杨茂源和胡杰(独立制片人)的谈话


胡杰:为什么画蝗虫?

 

杨茂源:蝗虫繁殖能力强,破坏力大。对于我们来说它是深刻于记忆中的痕迹,可怕而且熟悉的经历或历史。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。

 

胡杰:从画面上能感受到强烈的膨胀感——

 

杨茂源:我喜欢这种膨胀的感觉。在自大和胜利中膨胀到了快绷不住了, 到了崩溃的边缘, 从身体里能渗出液体。 有一种失声的感觉,像在一个巨大的棉花套中,没法触及它,隐藏在里面有一些钉子。我喜欢这些钉子,并努力把它们收集在一起。给你讲个故事, 87年,我去西北旅行。 火车上挤满了人, 当时是“民工大流动”。 到了郑州,铁路两旁挤满了成千上万的人。那景象让我惊恐,火车在人群中停下来,车厢里的人都把窗户放下来,也不敢开门。热烈的空气让人窒息,我当时还不太清楚民工大流动是怎样的情景,又没地方可逃,一下子就蒙了,耳朵也鸣了。人群中一个小伙子,手里拿一根棍子,一头插着行李挤到车窗底下,用棍子桶碎玻璃奋力爬进来,车厢里又塞进更多的人。我坐在行李架上,刚才那个农民青年挤到靠近厕所的地方,把行李放在屁股底下坐在那里,手里柱着那根棍子,脸上毫无表情地看着前面。

 

胡杰:是的,我知道这种目光。我在祁连山拍摄挖煤的矿工时,经常遇到这种目光。 在小煤窑里背煤的农民, 用生命去挣一点钱, 每个人都有严重的肺吸病。

 

杨茂源:我在看这部纪录片时被深深地触动, 他们从坑道里背煤出来,那神情, 就像车厢里的那个农民青年的目光。 那里面有一种说不清楚的东西,但是有时会觉得像是我的目光,我在工作的时候总是被这种目光所注视。 

 

胡杰:平时除了画画都作些什么?

 

杨茂源:呆着,但我特想出去旅行,我喜欢看地图, 在地图上看着熟悉的名字, 好像又回到了辽阔的大地上, 记起那里的石头,风土,清澈的小溪和污浊并且散发恶臭的大河。

 

2000年3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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